田野里的大风车



我家那块田改了模样

一切的起点

是大风车破土生长，耸为地标

成了游子梦里的锚点

成了归乡人心中的坐标



村头老槐树下，老人们闲坐

粗糙的手端着粗瓷茶碗

谈论的焦点

总绕着大风车转

那眼神，像摩挲老物件般眷恋



云，不再是无根的旅人

见了大风车，便有了停靠的港湾

风，学会了俏皮的舞蹈

绕着叶片打着欢快的旋



每一夜，叶片悠悠旋转

晨露便在大地铺下碎钻

百日之后，碎钻幻化成金黄的珠链

紧紧挂在收割机的腰间

麦香拧成绳，系在钢铁的支架上

那是乡村与丰收的温暖羁绊



路人至此，皆会驻足凝望

看叶片在风中悠然摇荡

风急得呼呼作响

似在催促：快些，再快些转！

它怎知，每一次转动

都孕育着冲破暗夜的光

顺着电线，送向远方

推动着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



举起手机，镜头里

风车先于庄稼入框

连鸟儿飞过，也会偏一偏方向

朝着那转动的光影

调回熟悉的归乡路



月光，还是旧时模样

绕着风车，画着圆圈

影子拉长、缩短，又重合

旧年的时光

也被转出了新的形状



我蹲在田埂，细数风车的影子

像儿时，细数父亲指间的烟圈

每道影子掠过土垄

都带着爷爷犁铧的温度

那温度，藏着岁月的沉淀



母亲挪动了晒谷的竹匾

笑着说，要挨着风车的阴凉

竹匾里，稻谷沙沙作响

把风车送来的风

酿成了去年的米香

那米香，飘满了童年的心房



城里寄来的地图，换了标注

红圆点稳稳落在风车顶端

我指着圆点，对孩子讲

曾有只布谷鸟

在那根钢柱上筑过温暖的巢



昨夜梦里，风车停了转

整个田野都在慌乱寻找方向

父亲默默走来，洒一杯酒在根旁

叶片才又缓缓启航

带着三代人的呼吸与梦想

轻轻，擦过我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