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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与初心八月双城记 [散文]

尊者张志斌     发布时间: 2025/10/2 9: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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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今年八月,我怀着满心期待赴杭州拜访艺术家叶浅予先生的孙子,有幸在其家中与收藏界的胡总、郭总,以及中国书协副主席、上海书法泰斗裴祥先老师齐聚一堂,我与裴老相见于北京,这是第三次会晤。我们围坐茶桌,茶香袅袅间畅聊艺术、畅谈人生,年龄跨度从几岁到几十岁,却丝毫没有隔阂。这份跨越岁月的忘年之交,满是相见恨晚的投契,大家相谈甚欢,言语间尽是对艺术的热爱与对生活的热忱。​ 那般纯粹真挚的友谊,那般文人墨客相聚的惬意时光,深深印刻在我心中。回来后,我总难忘那份美好,便写下这篇现代版文人墨客齐聚、仿若载歌载舞般热闹欢洽的故事,只为将这段留下永恒温暖记忆的相聚,好好珍藏。
关键字
胭脂盒,恍惚,于无心处见山河。笔墨即山河,初心是归舟。



一、桂风裹暑气,湖光映赤诚

八月的杭州像被打翻的胭脂盒,桂香未及酿成冷露,先与残暑撞了个满怀。我踩着白堤的碎影往茶室去时,蝉鸣正从柳荫里坠下来,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星子 —— 这光景倒应了杨万里 “毕竟西湖六月中” 的意境,时序虽过立秋,湖面上浮动的热浪仍带着夏的余威,将断桥的轮廓烘得有些恍惚,仿佛一幅被水汽洇开的水墨画。

茶室檐角悬着的铜铃忽然轻响,第一位访客已立在阶前。迷彩服的肩章沾着些微尘,想来是刚从训练场赶来。他指尖摩挲着龙井茶杯,说边境的风里常夹着沙砾,却不及西湖的风裹着桂香来得缠绵。“但两样风里都有中国味。” 他忽然笑起来,指节叩击瓷杯的声响,倒像当年戍边时敲击界碑的韵律。我们聊起昆仑山的哨所,聊起西湖的夜航船,话到浓时,他从行囊里取出块压着雪粒的石头:“这是加勒万河谷的,比龙井耐泡。” 我忽然想起文天祥 “人生自古谁无死” 的绝笔,原来赤诚从来不分疆场与茶席,都如杯中龙井,经得住沸水反复冲泡,愈发显出本味。

油墨香漫进来时,主编正用指尖捻着未干的稿纸。“今早排的头条是关于乡村振兴的,” 他翻开笔记本,页脚印着半截 “为人民服务”,“每个字都得站得住脚,像西湖的石塔,任浪打风吹也不能歪。” 他说起上世纪五十年代采访渔民时,曾在三潭印月的舟中守过整宿,只为记录第一网晨光。“那时的墨汁掺着湖水,写出来的报道都带着鱼腥味。” 我们相视而笑,茶香在笑声里长出藤蔓,缠上梁间的燕巢 —— 原来纸上春秋与湖上风月,本就是同脉的山河。

 

操盘手带着 K 线图的折痕推门时,荷叶上的水珠正往下坠。他说红绿曲线里藏着万家灯火,“就像这西湖的水,看着平静,底下的暗流都连着百姓的米缸。” 他讲起某次股市波动时,连夜协调资金稳住菜价的往事,指尖在桌面划出的弧线,竟与苏堤的轮廓重合。忽然有蜻蜓落在他摊开的报表上,翅尖点过 “民生” 二字,倒像是给这数字添了点活气。

藏家胡总与郭总携着青瓷来的时候,暮色已漫过雷峰塔的铜铃。胡总捧着的冰裂纹梅瓶,釉色里还凝着南宋官窑的雨意;郭总解开锦盒,元青花的缠枝莲忽然在茶烟里舒展,恍若临安市井的叫卖声从瓷片里渗出来。“这裂纹是时光炸的花。” 郭总用指腹抚过冰裂,“就像咱们今天的相逢,看着偶然,其实早有定数。”

最动人是叶承欢带来的那卷《富春山居图》摹本。这位叶浅予先生的后人,眉宇间还带着桐庐山水的清峻。“祖父说过,画山要懂山的骨,画水要知水的魂。” 他展开画卷时,富春江的涛声仿佛从宣纸上漫下来,与茶室的龙井香缠成一团。我们聊黄公望隐居的筲箕泉,聊叶浅予笔下的敦煌飞天,酒过三巡,我忽然兴起,取过案上残酒,以指为笔在青石板上勾勒起来。先画迷彩服肩上的星芒,再勾主编笔记本上的字迹,操盘手的 K 线被我化作苏堤的烟柳,藏家的瓷纹则成了断桥的石缝。众人俯身细看,忽然哄笑 —— 那些零散的线条,竟在暮色里连成了一幅小小的西湖图。叶承欢抚掌道:“这才是画的真意,于无心处见山河。”

二、桐君山月照,故人情未疏

从西湖往桐庐去,桂香愈发浓酽。叶承欢说这里的桂花是 “月里偷来的种”,唐代诗人方干曾在此结庐,写过 “桂香随云来,山月逐人归” 的句子。车过富春江大桥时,他忽然指着岸边的老树:“那是祖父当年写生时靠着的香樟,如今该有百岁了。” 树影投在江面,与《富春山居图》里的景致隐隐相合,仿佛黄公望笔下的墨痕活了过来。我曾在此地驻足三月,临摹黄公望笔意时,总觉富春江水在宣纸上流动 —— 后来那组《新富春山居图》被国家博物馆收藏,想来正是借了这山水的灵性。

叶府的堂屋悬着叶浅予先生的《舞蹈图》,墨线如行云流水,裙裾间仿佛还飘着陕北安塞的鼓声。叶承欢取出祖父的画稿,泛黄的宣纸上有少年时临摹《八十七神仙卷》的痕迹,旁注着 “骨法用笔,如锥画沙”。“祖父常说,收藏不是囤货,是与古人对话。” 他打开樟木箱,里面几件宋瓷保存完好,钧瓷的窑变如霞似火,“你看这釉色流转,多像富春江的晨昏,千年前的窑工,定是望着同样的天色调釉的。” 我取出随身带着的画具,对着瓷瓶勾勒起来,笔锋刻意学叶老的爽利,叶承欢在旁看着,忽然说:“祖父若见了,定会说你把瓷的冷意画活了。”

酒至半酣,王厅长忽然提起当年追捕逃犯的往事。“那时在天目山搜山,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在竹林里逮着人,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月饼。” 他笑着举杯,酒液晃出细碎的光,“现在的安稳,都是当年的弟兄们用脚底板踩出来的。” 我闻言放下笔,在纸上画了片竹林,月光从叶缝漏下来,照着一枚月饼的碎渣 —— 王厅长见了,眼睛忽然亮起来。沈宏院士放下筷子,说起非典时在隔离病房的四十天:“最险的时候,护士们隔着玻璃比心,那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我又添了几笔,玻璃上的雾气里浮出颗歪歪扭扭的红心,众人看了,都沉默起来。

窗外的桐君山渐渐浸在月色里,叶承欢忽然抚掌唱起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调子婉转里带着桐庐山水的清冽。沈祖宏总编跟着哼起《东方红》,不同的旋律在月光里融成一团,倒像是把古今的家国情怀都酿成了酒。我望着案上的画,忽然明白,所谓笔墨,原是用来收藏这些瞬间的 —— 无论是竹林里的月饼,还是玻璃上的红心,都比任何传世名作更动人。

三、石库门里的初心,笔墨间的中国

离开杭州的晨雾,上海的石库门正浸在潮润的晨光里。青砖缝里凝着昨夜的雨,梧桐叶落在肩头,倒像是历史递来的请柬。往中共一大会址去的路上,墙根的青苔洇着水迹,恍惚能看见百年前穿长衫的青年踏过积水的背影。我背着画板走在后面,忍不住在速写本上勾勒那些斑驳的砖缝,它们多像时光的裂痕,藏着无数未说尽的故事。

推开那扇黑漆大门,十二位代表的蜡像在晨光里静默,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响起 “中国共产党万岁” 的呐喊。讲解员说,当年开会时突然闯进巡捕,代表们从后门转移到南湖的红船,“那艘船很小,却载着比太平洋还重的希望。” 我站在复制的红船模型前,忽然拿出炭笔,对着船舱里的灯光速写。笔锋颤抖着,总觉得那些跳动的光影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望着今天 —— 陆游 “位卑未敢忘忧国” 的诗句,原来早被他们写进了行动里。墙上的老照片里,青年毛泽东的目光穿过百年风雨,与窗外陆家嘴的摩天楼撞个正着,倒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接力。

午后去见裴祥先先生时,他正在书房临写《兰亭序》。“中国字,是骨头里的气节。” 他提笔蘸墨,笔尖在宣纸上行走如行云,“你看这‘中’字,一竖要直如脊梁,‘国’字的方框,是疆土也是担当。” 我铺开画纸,说要画他写字的样子,裴先生大笑:“可得把我的精气神画出来!” 他忽然铺开丈二宣纸,写 “不忘初心” 四个大字,墨色浓淡间竟有山河起伏的气势。我快速勾勒着他运笔的姿态,腕间的力量、眉宇间的凝重,都落在纸上。“当年陈独秀在《新青年》上写文章,笔锋比我的狼毫还硬。” 裴先生放下笔,指腹抚过字间的飞白,“现在的书画家,要写出的不只是笔画,是中国人的精气神。”

晚宴设在豫园旁的老菜馆,红木圆桌围着新旧友朋。裴先生用筷子蘸酒写 “和” 字,笑说 “友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胡总带来的明代酒壶,斟酒时竟有 “兰陵美酒郁金香” 的古意。我取出白天在一大会址画的速写,众人传看时,沈祖宏总编忽然说:“这光影好,像能照见咱们心里的火。” 王厅长指着红船模型的轮廓:“该把这船画得再大些,载着咱们往前奔。” 我听了,当即在画旁补了几笔浪涛,船帆在风里涨得满满当当。

酒过三巡,叶承欢取出祖父收藏的竹笛,裴先生以箸击节,众人合唱《我和我的祖国》。笛声穿过窗棂,与外滩的钟声撞在一起,惊飞了檐下的鸽子。我望着满桌的笑脸,忽然在画的留白处题了行小字:“笔墨即山河,初心是归舟。”

四、刻度与流痕

离沪返杭那日,上海飘起细雨,杭州却仍是晴热。高铁掠过黄浦江时,我翻开画夹,里面夹着叶承欢送的桂花标本,裴祥先先生题的 “墨痕” 二字,还有为王厅长画的竹林速写。最珍重的是那幅《雄风》骏马图的草图 —— 昨日临别前,我特意画了匹昂首的骏马,鬃毛飞扬如火焰,裴先生说这是 “民族的精气神”,沈总编则题了 “不负时代” 四字。

杭州的桂香与上海的雨雾,原是同一缕乡愁的两种模样。白堤的柳丝牵着石库门的铜环,富春江的涛声应和着黄浦江的潮音,两座城在时光里对望,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共同铸刻着 “家园” 的字样。白居易筑堤时的民生考量,化作今日茶席上的家国闲谈;一大会址里的救亡图存,凝成书法作品里的笔底风雷。叶浅予笔下的民族精神,裴祥先墨中的当代风骨,我画里的骏马与山河,其实都是同一种血脉在不同时代的奔涌。

车过嘉兴南湖,水面上的红船模型在阳光下闪着光。忽然想起杭州茶室里那杯未凉的龙井,上海书房里那池未干的墨汁,还有席间那句被酒气泡软的 “常联系”。原来友谊从不是刻意经营的盆景,而是像富春江的流水,像黄浦江的潮声,自然而然地奔涌,在岁月里刻下深浅不一的痕,却终究朝着同一个方向 —— 那是所有中国人心中,名为 “家园” 的远方。 

暮色漫进车窗时,我取出画笔,在速写本最后一页画下两枚交叠的印章:一枚刻着 “墨痕”,一枚刻着 “初心”。桂香从标本里漫出来,混着油墨与松烟的气息,恍惚间,整座江南都在这香气里活了过来。这八月的双城记,原是用笔墨写就的山河志,每一笔都落在家国的心田,每一道痕都连着未老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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