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理论
论平仄谱的反智不守正
熊正永
一
中国传统文化要守正创新,中华诗词也要守正创新。中华诗词学会“新时代诗词的守正创新”学术研讨会也刚结束。从发布的研讨会信息看,务虚易务实难。从哲学观和方法论的学理而言,诗词平仄谱,就是一个“根源性度量衡错”的原则问题(本文将具体论述于后),却一直被奉为不二传统。诗韵词韵,按四声分韵,就源于平仄四声。积弊不认为是弊,有如南歧安瘿的寓言故事无异。果如此,新时代诗词的守正创新,就只能是新时代诗词的守歧创新了。岂不大谬?想想诗经楚辞汉乐府,诸子百家的散文,骈体文为什么没有平仄谱?有了《四声谱》《平仄谱》后,为什么上述文体却不接受平仄谱?而是一直拒绝?
拒绝平仄谱,就是拒绝灾难和弊病,是在哲学观和方法论的的层次上,有鉴识有主见有担当。
这些年,我一直认为“平仄谱”不是宽或严的问题,而是不该有的问题。我用过数学排列、数理统计等例证法,验证了上述直觉。但这两种方法并非人人熟知,又从人人熟知的古训“文从字顺”切入,对比关键锚点,问题更易显见。请看古训“文从字顺”的逻辑表达式。
第一组
本义法:随机平仄的文从字义音随义行=直接文从字义音随义行。
第二组
歧义法:设定平仄的文从字义音随义行=非直接文从字义音随义行。
本义法与歧义法的中心词都是“文从字义音随义行”:
本义法的关键锚点是“随机平仄”,这是本义法的底线。它表明本义法不刻意选定平仄序列句式,由诗人根据诗情诗意的表达,押韵、对偶的定位,句篇字数的限定,直接文从字义音随义行。音随义行,以简驭繁。
歧义法的关键锚点是:“设定平仄”,歧义法凸显的特点。它表明歧义法以“设定平仄”为前提条件。这使纲目缠乱,弃简从繁。从方法论角度看,这无疑就有大弊病了。
二
本义法,直接音随义行。纲目分明,纲举目张,得心应手。因为它是上古先贤以古代“大道至简的哲学观和取法乎上的方法论”为指导,缜密设计和确立的,既正确简明先进,又开放自信远见。是把古代“大道至简与取法乎上的内在统一”运用得出神入化的简妙方法。堪称神品!
古今社会生活的语言文字,其字形字义语音,是个开放变化的系统,如同千年的营房流水的兵。它必随时代,随地域,有各种不同的变化,允其应变则自变。变者如兵。但先贤们规定:汉字单音节不变,汉字有形音义三要素不变,直接文从字义音随义行不变。把握字的形音义,以义为纲,以音为目,纲举目张,直接文从字义音随义行,就是文从字顺的本义法(或随机平仄的文从字义音随义行)。这就是大道至简与取法乎上的内在统一。以上三个不变及其方法和内涵,如同营房。以如此千年之营房,供千年流水之兵所用,简明协调高效。
文从字顺本义法,使形音义如影随形的精密联动和传导,何其简妙!本义法的“随机平仄”包含了所有“设定平仄”。本义法否定的只是由“设定平仄”引起反智和不守正。
歧义法的反智和不守正,集中表现在:“设定平仄”,粗看有提高难度以考核才能之意,但细加分析,由于“设定平仄”仅用少量句式人为拼凑,不仅句式单调重复,更不顾时代、地域等在语音方面的实际变化,即使它所选句式在某个时期是常用的,但到下一个时期又会有新的常用句式产生,再如此不断递进,哪能僵化固定,僵化固定又何谈审美多样性?更错的还是:歧义法是以“平仄+义”为纲,以音为目。把音的子目架凌于“义”纲之上,纲目如此缠乱,怎么纲举目张?又怎么能“大道至简与取法乎上”?其结果必然是,反智的不守正的苛陋烦。
两相比较:本义法是简妙守正,歧义法则是反智不守正。两者泾渭分明。古言云:“法若无理,与恶无异!”。
总之,中华诗词有理由拒绝平仄谱的反智不守正,在新时代诗词的守正创新契机时,终结平仄谱的懵惑和霸凌。
历代苦平仄谱久矣!终结平仄谱的懵惑和霸凌,是水到渠成,也易反掌的。只退这一步,即是解除枷锁而焕然新生的诗词曲联律绝。
三
魏晋之后的南朝,有“以文求术”文学思潮,必有求术过度者。沈约历仕三代又有文名,沈约《四声谱》也有名人效应。有文献表明,南朝当时的人远比我们现代人清醒和坚定,批驳和反对也远比今人独到和深刻,如陆厥认为:不是先贤不知四声,而是关系多昧,耻于妄论。甄士伯认为:不依古典,妄自穿凿。范晔认为:吾思乃无定方。钟嵘认为:襞积细微,专相凌架,伤其真美。他们的切入角度不同,但皆据理务实。
到了唐朝,简化为《平仄谱》已很盛行的时期,仍有释皎然认为:沈休文碎用四声酷裁八病,使风雅殆尽。后世才子天机不高,为沈生弊法所媚,懵然随流,溺而不返。宋朝严羽认为:有四声八病,作诗正不必据此蔽法。唐也弊法,宋也蔽法,盛兴期的坚决否定,深见其有胆识有担当。
现当代的一些格律书,却把弊蔽之病珍为圭臬,实在愧对上古先贤们创制和确立“文从字顺”本义法的奇崛睿智。
今人钟振振先生认为,度量衡错是最大的错。尺子错了量什么都是错的。比如用《词林正韵》去检测宋朝周邦彦、李清照等人严守格律的词,都不合律。毛主席的《西江月 井冈山》词,若去参加今天的格律诗赛事,初审都过不了。这《词林正韵》还要得么?李树喜先生论证了《孤平是个伪命题》,也认为三平尾,三仄尾等也类似,唐诗中的禁忌远比清代的谱书宽松得多。 这些都是可喜的研究成果!这些问题都根源平仄谱的反正和不守正,不去其根,此类问题将是摁下葫芦浮起瓢,是层出不穷的。
一概否定文言文、旧体诗,肯定是不对的。但否定近体诗词的平仄格律,又是绝对正确的。毛主席当年不提倡青年人学习这种体裁,耗费青年人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极不划算也不必要,这是不难理解的。免此徒劳冗务,岂不幸哉!
四
有的格律书以讹传讹,认为本义法不讲究平仄。非也,本义法的讲究平仄,是隐而不显的,是恰如其分的,是通过音随义行的联动关系精密传导的,是在诗人的炼字炼句、恰切诗境、诗意、诗风中自动完成的。
《四声谱》《平仄谱》的讲究平仄,是纲目混乱,徒务冗陋而苦劳。连毛泽东主席都很感叹: “写诗是件费脑子的事,尤其是旧体诗词更不容易掌握,又是平仄格律,又是韵脚对仗,还不得犯孤平,掌握了这些还要讲究诗意和诗的境界,很难哩!”
毛主席在给陈毅元帅的信中也说过,格律诗这种体裁不易学又束缚思想,不宜在青年人中提倡。忧其谬种流传,也是决策慎重有远虑。
本义法中,对句式资源及其音韵节奏,是充分开放自信的,普通话,方言,入声字,善者自用。单音节字音的胎带优生性,使齐言句整齐,使杂言句错落有致。音韵节奏与语法结构能高度对应且组合灵动。句式资源之丰富量可用数学全排列来计算的,几言句就是几个4连乘的积。五言句=4×4×4×4×4=1024,七言句=4×4×4×4×4×4×4=16384。这些句式资源,各时代各有其常用句式,也有其少用或不用的句式,皆由诗人任其能使其才,取而用之写其诗。
毛主席说:“格律诗是打不倒的,除非有更好的东西代替它。”
这里的格律诗,决非专指歧义法的格律诗,也包括本义法的古风诗(古风诗也押韵定位,多有对偶但不定位,不限定句篇字数而已)。可以告慰毛主席的是,“更好的东西”就是奉行本义法的古风式诗词。
总之,近体诗词曲联若还奉行平仄谱而不舍,就不可避免地在守歧创新。毛主席忧其谬种流传,诚然信也!
(2024年4月1日完稿于北京)